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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学校寂静无声。
看得到路上残留的红黑色的血迹，看得到长长的刹车痕与尽头凄惨的狼藉，看得到被熏黑的大楼与附近地面上绽开的一朵朵血肉之花，看得到散落的黑色羽毛与被钉死在墙上的乌鸦……
陈言一边伴着凉水吃辣条，一边蹲在建筑的背风处拨弄手机。信号并没有断，就像屏幕右上方“3％”的标红电量指示一样很早以前就不曾变动了。
班级群里同学们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长假第一天的安排，嬉闹逗趣，好像仍还是从前。
[卧槽，21B格子铺假期前清仓，全场三折！！]刚刚打了前几个字的字母，输入法就接上了整句话，点击发送，正聊的开心的人们反应一如过往。
[哎？真的吗？我早想买里面的猫玩偶啦。]
[真的？]
[陈豆豆你别唬人啊？要不是小心宰了你。]
[骗人我小狗，请你一个月晚饭。]
[一个月晚饭，老陈你这是看上……]
……
很快聊天群里便有人说要出门去看一看了，陈言避在角落里等待，不多时，明明已接近黄昏的日头陡然拔升，阳光炽烈、一旁的教学楼里传来上课的声音，几具被虫蝇吸吮尽血肉、惨白纤细的骷髅从宿舍里结伴走出，彼此之间仿佛交谈着如同无声的哑剧。仿佛被阳光重新赋予了生命，又或者被逆转了时光，符合季节的清凉衣物，青春活力的肢体，稚嫩里笨拙地化妆出成熟的面容，女孩子像被恶作剧的神明归还了夺取的美丽，无忧无虑嬉闹的样子让陈言的心陡然一颤。
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学校课堂上亲手车削出的小锤子别在身后，脸上堆砌起来笑容，又觉得僵硬稍稍用手揉弄，陈言迎上前去。
“抱歉抱歉~刚刚是我搞错了，店主同我开玩笑咧。正准备在群里说你们就来了。”
“陈言你消遣人啊！？”
“就是。平时看你蛮老实的人，没想到这样。”
“唉？我觉得也不全怪他……”
“啊哈哈，要不我请几位去四川人家搓一顿？做个赔罪？”
“哟，小言子，今天挺上道儿……啊！！！你干什么？别过来！”
嘭。
“陈言你住手，有话好好……不！！”
嘭。
“疯子！别过来！”
嘭。
“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
嘭。
“别这样，言。别这样。”
嘭。
“为什么……”
嘭。
嘭。
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白色的骨片和着血水肉泥涂了一地。陈言终于停下来，眼前一阵发黑跪倒在濡湿的地面上，呜咽地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
[陈言这个骗子！根本没有打折！我去问老板看我跟傻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言子今天胆真肥儿，宋大美女都敢骗。]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听就是假的。]
[喂！你们够了！]
[陈言你出来！我不打死你老娘就不姓夏！]
[抱歉抱歉，是我搞错了……给各位赔个嘴。红包您老人家收一下。您看等下要是方便请几位吃个饭赔下罪？]
[哟？言子，有一套啊。]
[行啊。我们等会儿过来。]
[嗯，我在宿舍楼下等你们。]
陈言伫立在狼藉血腥的广场中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宿舍楼出口和地面上令人作呕的物事。很久很久，直到身子都站得发僵，忽然手机铃声响起，陈言下意识接听了电话。
“喂？言。下次别这样，顶浪费钱的，直接说我也……”
“嗯。”
“别看小宋子闹腾，她心儿是好的。刚刚还说把你钱花销多了不好意思呢。”
“嗯……”
“怎么了？今天怪怪的，作这种事……”
“我没事，没事……明天见。”陈言刚准备说些什么，电话突然断掉了。去看手机时，正好一个聊天弹窗弹出来:[大伙儿明天都什么计划？要不聚一聚呗？]
[好啊。还有，小青儿，我喜欢你。]陈言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电量，不知何时降到了“1%”，不动声色地打出一行字。
[哇~~~~~突然表白！]
[6666666]
[陈言你！要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火烧恩爱狗！]
……
[明天见。]喧闹着，嬉笑着，正畅饮青春韶光的人儿风华正茂、心意昂扬，终于回忆起来陈言露出微笑，一锤子砸烂了手机，又一锤子朝着自己脑门……
明天见。
我来见你们了。
我来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