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雾重

希望能得一笔钱,让生活不至于陷入困顿,即使一直这样颓唐消沉也能平静安稳的过下去。不过,果然是很难的罢。

一只小浮的故事(二)

是三月初只有桃花早早到来的日子,一贯是冬日那样阴郁看不到日头的天空,拂面的柔风已带上春的温度。
才是下了两日连绵的细雨,天尚未出晴,只干涸了地上的积水,蓄着泥土灰尘的地方还是润湿后的棕黑。
入目的都是低矮的平房,毕竟已是上了年头的居住区,连同着老房子一起安居于此的,是曾经站在这小县城的舞台上上演离合悲欢、而今退到台下,悠然而孤独地度着余下不多时光的老人们。
院子和房屋是在地势稍高处,遥目望去连绵的青灰色瓦片堆叠的屋顶、远处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以及极尽处澄净清亮的天穹。燕鸟自南而回,在梁间屋上筑巢逐虫,生气勃勃,惹人喜爱。
当是春雨催发,连院子里那颗长满尖刺张牙舞爪的花椒树都发了新叶,盈盈的绿意使我想起这也是季节里特有的菜肴。
蓼茸高笋试春盘者。
择了嫩叶洗净丢进竹编淘米篮,虽戴了手套,还是不慎扎了几根细刺在手指上;想到用针挑也挑不出,不去理会过上几日自己也会长出来,便置之脑后——如果不是手指疼的话。
这过程中,年幼的妹妹一直乖巧地反坐在椅子上,小脑瓜儿搁在椅背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陌生。感觉像是奇怪的小动物。
今年的叶子还柔嫩可口么?毕竟是颇老的树了。这样思忖着,不自觉捻起一片叶子咀嚼,草木的清新中渗出酥麻麻的感触,却是久未品尝了。忽感到谁在晃我胳膊,侧头向下看妹妹不知何时连着椅子一起挪过来,正伸出小小的手拉扯着我的袖,见我终于投去视线,闭上眼睛张开小口发出“啊~~~”的声音,呆呆傻傻的样子让我不禁恶趣味发作,飞快地从边上捏起一撮儿细盐丢了进去……
多大了还咬人?你属狗啊……
鹅黄的嫩叶挂上面糊,用木筷子夹着一份一份丢进氲着小火的油锅,随着飞快涌出又破裂的气泡,渐渐变得酥脆金黄,再用网筛小心捞起,放进装饰着蓝色游鱼花纹地白瓷盘里,因为刚出锅还冒着油泡散着热气。
刚才还在因为被戏弄而跑到一边儿怄气的小姑娘儿,大抵是被香气吸引,忘了生气又凑了过来,正望着盘里喷香的炸花椒叶咽口水;见我看她,还故意“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连忙讨好地递上一双洗好的筷子,“刚起来的快尝尝?慢点儿慢点儿吹下再吃,别烫着……”
全不理会我的唠叨,妹妹开心地吃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像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眼看盘里的花椒叶越来越少,忙不迭也夹了几筷子,却是刚尝个味儿就没了。
所幸摘的叶子挺多,便慢慢一轮一轮地做,而妹妹也在边上咬着筷子眼巴巴的望着……“涎水都漏出来了快擦擦喂!”
春日悠长,又是阴天看不出天色的变化,渐渐的剩下的花椒叶越来越少,我却吃着越来越不对味:是我忘了放盐么?味道怎么越来越淡?不对,之前的还是好好的,倒像是啥东西把味道渐渐都夺了一样。
视线不知不觉转到了身边正埋头大干的小丫头身上,敏锐的察觉了我的注视,百忙之中抬起沾着碎渣的小脸蛋儿朝我笑了一下,奇怪的似乎有点儿心虚的样子。
嗯?话说我妹妹长啥样来着?等等,我有妹妹么……不觉间凑近蹲下身子,用手捧起“妹妹”满是愕然迷惑的小脸仔细端详: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耳朵、这脸蛋、这嘴巴……还别说真挺可爱,长得就和我没一样像的。
果然。
怕不是小浮入了梦。
下一瞬,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将起来,不理会边上慌里慌张不知所措的小浮,套上两片拖鞋夺路而逃:“有鬼啊——!!!快跑!!!快来人啊,闹鬼了啊啊啊啊啊啊!!!”一边惨嚎一边回头看,发见小浮床单都没裹就跟着追了出来,发着“呜呜呜”的哀鸣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
于是我跑得更快嚎得更带劲儿了,“夭寿啊闹鬼了————!!!快跑啊啊啊,居然有小浮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背忽然感到强烈的凉意,身上一个激灵儿赶紧加快速度,但心里也更快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逃有小浮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有一天,我会这样学着别人矫情地回忆着过去:[我想起那晚在路灯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不过现在真的要逃命了,回头的话一定会看到地狱吧;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追不上吧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

© 繁雾重 | Powered by LOFTER